砯崖万壑

Hot summer syndrome.

【长顾】夜思

*掉落一只游历庚,配合歌曲兰亭序/红尘客栈食用更佳



  

  长庚跟着了然下江南,走田地,观山海,从那个时候侯府就关不住他,跟顾昀不欢而散后算来有三年未见。

  他跟着师父隐没于山野之间,或沿水路看透姑苏城南,或骑马踏破边远尘沙,除了在四处驿站能让玄铁营的人发现行踪,他就像跳入海中的一粒砾石,漫无踪迹地沉浮,也借世事嘈杂打磨锋芒。

  

  行至人烟处,他就听巷尾杂谈,间或跟乡人交流几句,市井街头的饭后闲聊无非逃不开家户之间,偶尔提起“国家大事”,总能聚起一帮人慷慨陈词,自立其说。

  长庚一般只是听着,目光越过他们看远处山脉江河,大梁在他眼中分成有条理的几块,又因军事、经济、交通、人际等因素盘横交错成一盘复杂的网脉,他一头扎进这理不清的线团中,只能一丈一丈地厘清。

  待了片刻,他悄无声息地走下山路,留下一盏澄了茶根的残碗。

  

  长庚随意找了家客栈歇脚,他已走到中原与江南的交际处,这会儿正是黄梅雨季,他从北方干燥旷达的丘陵一路南下,被吹了满面多情湿润的温风,在这风中,又有不易察觉的闷湿和低压。

  他订好房,在楼下简单用过饭,上楼拨闩,拿出一张海纹纸来铺展开。毛笔已用了数月有余,也不是什么上等毫毛,笔尖早已微微开裂,显得十分粗糙。

  

  长庚蘸好墨完善地图,他走遍国土,勾勒地理,这是一张注明了若干要点的特殊地图,除却普通的地理方位,还标上了经济脉络,交通线路,有百家大概,也有矿产分布。

  这是一幅只有他明白的地图,完善好近段时间走过的地方,在地图上也只不过方寸之间。

  

  他搁下笔,等墨迹干。练功之人耳目非寻常人能比,他已经听见雨滴斜打在竹窗的声音,不过半晌雨声淅沥,黄梅雨缠缠绵绵地落下来。

  长庚开了窗,见细雨无甚遮拦地刮进来,四处都笼上了一层雾意朦胧的轻纱。水乡总是如此,青山连绵如罥烟眉,画舫慢摇又似含露目,美人趴卧其中,勾出无断绝的风月流韵。

  

  江南温润,墨迹不易干,长庚耐心地等地图干透,又折成小块放入怀中。做完这些,他才沏了壶苦丁,这是他从了然那拿来的,行走江湖中,难免捉襟见肘,只好借和尚的茶叶应和着喝。

  不知是水乡含情,还是他心有躁动,干坐片刻,他又拿出荷包来,指腹摸过那似割风刃的纹路,长庚微微出神。

  

  他很少想到顾昀,从前年少无知,大梁疆域甚广,其间构造庞大繁琐,只能徐徐摸索,他长年奔波于各地,消化不少以前从未踏及之领域。

  三年前那场剑拔弩张的对峙似乎也随着他磨破的鞋靴慢慢消弭,在侯府难免触景生情,而从师游历时他又时常告诫自己平心静气,那个人被他放在了某处角落,从未尘封,却也无法打开。

  

  长庚捏着荷包,神思一不小心飘到了侯府,抑制了三年的记忆重启,刚开始却并未有所触动。

  

  思念这东西,按之不动时便能安分数年不出来作乱,而只要闲下时让它冒出个头,就如烟入窗屏无处可拦。它丝丝缕缕地冒出来,摁住这头又从那头出来,越漏越多,最终把心戳成久违的千疮百孔,暂停了漫长岁月的刺痛也缓缓流入四肢百骸间,像在喉间慢慢收紧的手,片刻后,连呼吸也不再是自己可控的了。

  

  他原本以为这几年的修炼劳其筋骨,也苦其心志,却也助长了思念的肆虐盛行。他和顾昀分开得越久,越能在夜半噩梦中梦见那双苍白有力的手,乌尔骨要他心平气和,顾昀却让他心神不宁。

  长庚摊开一张纸,分叉的羊毫在纸上纵横勾折,他仿顾昀的笔迹惟妙惟肖,即使许久未曾临摹,长亭帖依旧刻在他脑中。安定侯一手簪花小楷,长庚从十余岁练到现在,每个字都在心中提前落下一遍,在纸上如流水顺畅,一笔未停。

  

  片刻后,他闭了闭眼,最后一句却怎么也落不下去,长庚攥紧笔杆,手腕却脱力般无法提起分毫。

  他在这江南烟雨中收拢起所有思念,眼眶微红,闻着安神香,当它是那救人的药香,额头抵在宣纸上,微不可闻地呜咽了一声。

  


  情字何解,怎落笔都不对。

  
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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